【中國直郵】I READING愛閱讀 筆記的筆記

內容簡介

本書為陸春祥筆記新說系列作品之一，全書共四十卷， 對《西京雜記》《朝野僉載》《稽神錄》《老學庵筆記》《山居新語》《南村輟學錄》《五雜組》《萬歷野獲編》等漢魏至明清歷代文人筆記進行創新式的分析和解讀，內容涉及歷史事件及歷史人物評論，史料、典章、物產考察以及王朝廢興、人物軼事、制度沿革等。作者從現代視角，用通俗易懂、輕鬆幽默的文筆訓娓道來，或令人捧腹，或發人深省，透過對中國古代文人筆記的思考和解讀，悟出種種道理，讀出人生百態。

作者簡介

陸春祥，筆名陸布衣，散文名家。已出版散文隨筆集《病了的字母》《字字錦》《樂腔》《筆記的筆記》《連山》《而已》《太平裡的廣記》《袖中錦》等二十餘種。作品曾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

精彩書評

中國傳統中，筆記是江湖、山林，是知識、趣味、想像的後院、後園。筆記的精神現代以來備受壓抑，但止至當下，筆記正經歷著隱藏的復興。春祥先生長年徜徉於山林、後園，以今人之手眼探古人之心魂，從容博雅、風致歷歷，山陰道上，目不暇接，實有開風氣、養心神之功。 ——李敬澤

在相當長時間的「文學邊緣化」的沉悶中，陸春祥先生積數十年之功，讀破3000卷自漢魏六朝至唐宋元明清的筆記，並深味其意，卓然自成一家。千年野史也是千年生活史、千年社會史，讀史越深，性情越深，識見越精，於是成為當今文壇個性鮮明的散文大家。他的文字侃然有致，詞鋒秀拔，條理井又妙趣自生。 ——蔣子龍

目錄

卷一

昆明池養魚3

生前作碑文4

金彈頭5

為政良方6

陳壽索米7

聽那美妙的驢叫8

您很像某名人欸9

卷二

曹操的膽量13

這是一個值錢的好甕啊14

豐滿的理想15

羊琇冬月釀酒16

王帥被強姦17

漢武帝私訪遇險記19

小娘子胡粉洗冤20

卷三

小氣的韋莊25

喜歡唱歌的官員27

清廉的母親28

扯淡的算卦29

假孝子31

狐假虎威李慶遠32

吃餅丟官33

裴縣令妙計還牛34

哲學大師神鼎36

執《馬經》求馬38

卷四

敬業41

隨意的考核42

統統拔去風箏頭43

狄仁傑拆廟44

楊貴妃的襪子45

裝門簾46

一天三口誤47

另類治堵48

韓愈遇險49

以怨報德害己命50

水果百官52

能幹的賓館管理員53

宋之問殺外甥54

張延賞判案55

空頭介紹信56

卷五

賀知章乞名61

神也管人間事63

童子尿真苦啊65

桂管布67

狗頭新婦68

奇事怪事一連串69

卷六

惡到骨子裡73

眼光74

變法子虐人76

寶刀為什麼沒了殺氣78

卷七

筷子代表正直83

記事珠84

粉蝶使者85

記惡碑86

無恥的御寒87

唐朝嬉皮士88

卷八

唐皇帝的狀元情結91

段宰相的「飯後鐘」 92

夜壺焐出尚書94

小貓小狗的力量96

竇公的生意經98

姜志認父100

蛤蟆從嘴巴裡吐掉了101

卷九

山神的苦心105

宋朝採銀事故106

吃便桶飯的媳婦107

和神比美的悲慘結局108

為袍所累109

卷十

刻薄施肩吾113

比家庭出身114

唐肅宗的衣服115

母子父子心連心116

詩人「胡釘鉸」 117

唐玄宗想搞形象工程119

卷十一

孔夫子不能入戲123

公主不准穿皮草124

釀酒不只是方子125

徐弦信鬼神126

卷十二

李煜為什麼一定要寒冬坐船129

「罰工資」 130

“全民偷盜日” 131

頭上有個包132

書換銅器也不能吃133

範仲淹的「公罪」 134

有思想的少年136

燒破船數釘137

你自己的話在哪裡138

慚愧後的苦讀139

小氣宋仁宗140

卷十三

巧判兄弟分家143

安石姓王145

假討小老婆146

鬍鬚燒沒了怎麼辦147

卷十四

仁宗耕田寫詩151

開礦不害民152

跑官，一輩子不錄用153

不要潤筆費154

於令儀善待小偷155

為領導拂須157

殺豬刀的宏大志向158

神原來是狐狸159

落蘇和蜂糖160

小名和尚161

卷十五

唐武宗廢佛165

挑耳圖166

東坡貶茶167

墳上的樹169

釣客李太白170

燒尾172

卷十六

鄉下人有大智175

陳姓大家庭177

「牛」的謎178

我們如何種香菜179

範仲淹頌嚴光181

欹器（不倒翁）誡183

長嘯之法185

卷十七

中藥名入詩189

感恩為相190

愛讀書的宋真宗191

父睡嬸睡192

卷十八

貴妃不得接受大臣禮物197

不要小報告198

當官的做派199

仁宗不吃螃蟹200

常州百姓追蘇遼201

卷十九

木桶和蠟燭205

考零分反得終身俸祿207

以石抵罪208

王夫人還官床209

敗家子戒210

卷二十

朝廷的面子213

天下第一樂214

寺院人數215

紗帽不肯借216

秦檜的虎威217

省油燈218

卷二十一

說故事221

退休金222

閒不住的王安石223

特殊收養法224

安祿山作詩225

孫莘老讀書226

邁向無知的境界228

吃魚高手歐陽修229

卷二十二

烤羊不吃了233

一事藏三十年235

為官真相知236

官帽是一服良藥238

在人臉上打草稿239

為韓愈辯白240

卷二十三

風流白樂天243

「來」喚作「厘」 244

與皇帝握過的手（A） 245

與皇帝握過的手（B） 246

卷二十四

竹木長短任由它249

金子巷的由來250

紙扇的意義251

校對如掃塵252

一隻螞蟻的啟發254

精簡機構也要實事求是255

只收柴草的縣長256

卷二十五

毒藥庫也不要了259

蘇遼考試也「作弊」 260

宋徽宗和蔡京製造的一起冤案261

睡覺時鬍鬚放在什麼地方262

卷二十六

十題考試題265

王安石拍馬268

天注定還是官家定269

米從哪裡來271

卷二十七

曆書奇蹟275

角力定狀元276

東坡也喜歡拍馬277

卷二十八

馬半匹281

南宋的一次觀潮事故282

水泡記283

官家好呆286

國棋手要官287

知州不肯離任288

卷二十九

六歲的修行者291

白詩裡的浮梁茶292

兩個潔癖狂人293

火災中的商機294

卷三十

閒日子如何打發297

不張揚的官員298

賣馬糞的錢299

投黑豆自警300

最壞的打算301

卷三十一

燒信305

老榜狀元307

國香309

卷三十二

蜥蜴爬到皇帝身上313

心之精神是謂聖314

我家有好多大青魚315

國手騙人下假棋316

卷三十三

孝的罪犯319

冬天曬太陽321

貢雲323

一次煙火事故324

為父母讀書325

五十八條護花策327

睡眠方子329

拆除拆出好官運330

替皇上嘗藥332

朗誦高手王沔334

一場認父奪產的危機335

卷三十四

刀為什麼會折斷341

祝壽事故342

哪有不死人的田地343

秦檜孫女的寵物貓不見了344

為什麼要「去避來」 345

卷三十五

艷婦被拐記349

貞婦殺僧記351

母乳哺育354

好看355

靜物也長壽356

卷三十六

元代馬拉松359

你的鬍鬚怎麼變黑了361

二百四十六字官階363

少一個「聖」字還了得364

儒是五穀365

頭上恐怕有釘呢366

水畜368

餛飩方子369

賣不出的官帽370

小金釵冤案371

上天給的養老錢373

卷三十七

頂撞皇帝命令377

狡猾的兒子379

性格官員吳獻臣381

掠剩使383

星期十385

士大夫的理想387

子孫不如我，要田做什麼388

氣量可以學嗎389

琵琶老師鐘秀之390

蘇遼計畫用錢392

廉如白袍394

監獄中的閱讀396

卷三十八

心躁害死人401

治牙病就像管理軍隊402

沈約的壞良心403

哭出來的刺史404

黃絨鑰匙繩405

好面子丟性命406

生前追思會407

藏書的災難408

耳環也不能要410

卷三十九

九九諺413

交換騙術415

捉中指417

兩瞌睡蟲418

男扮女裝害人記420

沈括怕老婆422

彩局定侍寢424

皇帝的屁股425

腐敗的花朵427

吳山寺毒菰428

明朝的環保問題429

反季節栽培430

王安石寫《字說》 431

明朝八禁432

普天之下皆是我的秀才434

草鞋大王435

皇家工程436

公僕深夜操民心438

東坡講「鬼窮」 440

卷四十

官員聚餐443

解散樂團444

給講課老師紅包445

金子的報復446

段去塵一定很乾淨447

嚴嵩家的白金美女便桶448

不敢戴帽449

借官451

頂職452

這條鰣魚怎麼不臭454

走狗爬見455

奶子府456

形式主義者海瑞457

誘虜婦纏小腳458

京師俗對459

男子化妝460

嘴仗打死人461

高明的裁縫師462

明朝的網路語言463

招搖的名片465

外國人利瑪竇466

官員浮躁要降級468

考場烈士469

我家裝修你也知道啊470

後記

我在讀歷代筆記472

精彩書摘

小氣宋仁宗

仁宗曾經和宮人玩賭博遊戲。剛剛出了一千錢，就全部輸光。他提起一半錢就跑，宮人笑了：官家太窮相，不肯輸錢。仁宗問：你們知道，這個錢是誰的錢嗎？這不是我的錢，是老百姓的錢，我今天已經亂用老百姓的一千錢了。

又一個夜晚，仁宗在宮中聽到一片音樂歌舞之聲，就問：這是何處在搞活動呢？答：民俗酒樓作樂。宮人又接著話題自言自語：官家且聽，外面如此快活，不像我們宮中，冷冷清清，一點也不熱鬧！仁宗問：你知道嗎？因為我們冷落，外面才如此快活。我如果像外面一樣快活，你們便要冷落了！

（宋施德操《北窗炙》卷下）

仁宗的賭，仁宗的快樂觀，都有活靈靈的現實意義。

仁宗知道他用的錢，是百姓的血汗錢，難得。都說小賭怡情，仁宗也只是想調節氣氛而已，但他技不如人，輸光後他十分清醒，那不僅僅是浪費百姓的錢，更關鍵的是對風氣的引領，民間如果都去效仿，結果可想而知。同樣，他也以民間的歡樂為鏡子，百姓安居樂業，才是國家興旺的標誌。

賭博的基因，一直頑強地潛伏在人的身體裡，隨時會爆發。

有不少被捉官員，除了色，便是賭了。賭只是他們斂財的方法之一，自以為用這種方法得來的錢，便是正當的，即便不正當，也屬於灰色，心安理得。有甚者，也用公款去賭，如意算盤是，贏了再還回去，但往往一賭一個大洞。境內賭了不過癮，去境外用公家的錢，用別人的錢，不心疼。

按說皇帝快活一下，無人敢說，歷朝歷代皇帝，也確實有無人比擬的快活例子，荒誕不經。

不說先天下之憂而憂那麼高尚，但皇帝能有民本第一的思想覺悟，且付諸行動，也真是不容易了。

米從哪裡來

蔡京的孫子們，生活一向無憂無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不知道勞動的艱辛。

有一天，蔡爺爺和孫子們開起了玩笑：你們整天只知道吃飯，誰能告訴我，這米是從哪裡來的？

一孫子急忙答道：米是從石臼裡舂出來的。

蔡京哈哈大笑。

另一個孫子慢騰騰地更正：不對，我看見米是從席子裡舀出來的。當時京師運米，都是用席子做成的袋裝的。

（宋曾敏行《獨醒雜誌》卷第十，《蔡京諸孫不知農作物》）

官宦人家的孩子，不知農作物之辛，基本上是普遍現象。

蔡大人高居相位，從他的角度看，也是在憂國憂民，下一代這麼不懂事，還怎麼接班？我這麼忙碌操心一輩子，為的是誰，不就是為子孫嗎？

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歷，時時刻刻告誡自己，富不過三代，太有道理了。如何才能讓蔡家長久的大好情勢維持下去？唯一的辦法，只能從繼承人上著手，要是將來的繼承人，都能像他一樣，深深愛惜權力，並深知權力帶來的巨大好處，那就必須努力再努力，做一些必要的體力勞動，這是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好方法。子孫們唯有吃過苦，才能吃得了苦；唯有吃過苦，才知甜中甜。

顯然，這並不能全怪子孫。其實，他的孫子們也是看見過勞動場景的，僕人們將稻穀舂成米，僕人們將米抬進倉庫，米不就是這樣來的嗎？要怪蔡的兒子們，怪他自己，忙於權力的紛爭，忙於奢侈的享受。

時光在延續，現代，許多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米是從哪裡來的。

明代宋應星說的稻要經過八種災難，種子入倉、撒播、鳥災、成活、蟲災、燒禾、水災、狂風陰雨，這樣才能變成米，不過，這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

說到底，不知道米從哪裡來，也是一種能力的缺失，一種人類自我更新能力的缺失。

兩個潔癖狂人

謝景仁的居室乾淨素雅，他每次咳吐的時候，總是要吐在左右侍者的衣服上。吐完以後，允許侍者盥洗一天。他喉嚨剛癢癢，咕嚕一發聲，左右都爭著扯起衣服來接。

殷衝則和謝景仁完全不一樣，那些要向他報告工作的各類官員，必須穿著新衣服，否則不能走近他身邊。

（宋趙與時《賓退錄》卷第七）

有人將謝景仁這種行為解釋為：他有怪癖，吐痰要吐在侍者的手帕上。

因為「衣」可以用「布」解釋。

但是，從宋史的記載看，應該是吐在侍者的衣服上，因為要給侍者放假一天，所以，侍者爭著來接，接了，一天就不用幹活了。

謝大官人是東晉的名士，他的這種行為，往好裡說是不隨地吐痰，往壞裡講，是只顧自己乾淨，而不顧別人是不是接受得了。

因為他的癖和別人的癖，明顯不一樣，他的癖，是以犧牲別人的尊嚴為前提的。而侍者們置尊嚴於不顧，只不過是貪圖眼前一點小利而已，並不表明謝大官人可以逃過道德的評判。

殷衝怪是怪，還能理解。也許，自小他就喜歡聞新布散發出的那種特殊味道，冬天的棉被，經太陽的沐浴，那種特有的味道就很讓人留戀，官員們總有一兩身新衣服吧。

或者，他在小時候的某一天，看到某乞丐某窮人的髒破衣服，氣味難聞，自此落下病根，繼而，演變發展成對舊衣的厭惡，看到舊的破的就不舒服，直到他有權力要求他的下屬必須穿新衣服來向他報告工作。

殷衝怪癖的後果是，如果他喜歡一件件地聞，不重複地聞，那就麻煩了，常要向他匯報工作的人員，每天都得換新衣，那會是什麼樣的負擔，即便是用公款，穿的是製服，也夠嗆。

沒有人反對潔，只是，切忌成癖，一成了癖，就走進了死胡同，讓人討厭。

前言/序言

序言：唐宋元明清+ 滴答到現今

我第三次去麗江時，是二○一年的六月上旬。雖然帶了《新子不語》的三校稿，但其實是想去虛度光陰的。

踱步在四方街的卵石路上，滿大街都飄著《滴答》的吉他曲。

滴答，滴答，趕緊滴答買了碟。歌手叫侃侃，聽她自言自語地唱：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時針它不會停在轉動；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小雨它拍打著水花；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是不是還會牽掛他；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有幾滴眼淚已落下；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寂寞的夜晚和誰說話；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傷心的淚兒誰來擦；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整理好心情再出發；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還會有人牽掛你。

滴答，滴答，滴答。

我是被侃侃的聲音所吸引，那種聲音很難形容和比喻，有點像從玉龍雪山流淌下來的，絕對沒有污染的，帶著一股深透涼意的雪水。這股雪水，還有沉沉的滄桑滴答感，誰又能說它不是六十萬年前的玉龍雪水呢？

在滴答之間，我聽到的，卻只是時針不停地轉動，時間毫不留情地流逝。無論你怎樣安撫，怎樣挽留，它都會很快地離我們而去。

後來，我讀到法蘭克‧克默德（《結尾的意義：虛構理論研究》）對「滴答」解釋的幾句話：

為什麼床頭的鐘，發出的響聲是“滴—滴”，我們的大腦，卻堅定地認為聽到的是“滴—答”？這是因為，我們對開頭、更對結尾上癮。在鐘錶的「滴」和「答」之間，我們除了看到時間的流逝之外，還把滴和答之間的間隔，看作需要我們去加以人格化的連續而又無序的時間，我們會為這個間隔，填上一個有意義的過程。

寫完《新子不語》後，我的閱讀，也隨即集中在漢魏以來的古代筆記中，唐宋元明清，滴答到現今。

這些年，我常常獨自行走，在中世紀的時光隧道裡。

我讀的筆記，只是歷代海量筆記中之一粟，但各種碎石和金子，迎面撞擊，有時竟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仍然興奮，因為裡面有「一塌胡塗的泥池裡的光彩和鋒芒」（魯迅語）。

筆記作家的影子，輪番向我走來，他們一個個嚴肅正經，卻又詼諧瀟灑，寄情山水，看穿人世，狂放不羈，有著自己獨特的人生。

我遇見漢魏六朝的張華、乾寶、陶潛、劉義慶等。

我遇見唐及五代的崔令欽、牛僧孺、李德裕、段成式、張讀、王定保、王仁裕、孫光憲等。

我遇見宋代的筆記作家最多了，徐鉉、司馬光、錢易、楊億、歐陽修、宋敏求、劉斧、王闢之、王得臣、趙令疇、吳處厚、惠洪、陸遊、葉夢得、魏泰、龔明之、王明清、莊綽、趙與時、徐度、葉紹翁、羅大經、周密、邵伯溫邵博父子。

我遇見元代的代表作家陶宗儀、楊瑀、孔齊。

我遇見明代的葉子奇、黃瑜、陸容、陸粲、何良俊、顧起元、謝肇淛、沈德符、朱國楨。

我遇見清代的張潮、禇人獲、趙翼、錢泳、梁章鉅、梁紹壬等。

筆記雖野，卻是板著臉的正史的鏡子折射。一面面多稜鏡，將歷史事件歷史人物，從側面，用細節，以局外人的眼光，全方位勾勒。

真實，去偽，不裝，往往趣味橫生。

《秦檜的虎威》（本書卷二十），《我家有很多大青魚》（本書卷三十二），《秦檜孫女的寵物貓不見了》（本書卷三十四），《我家裝修你也知道啊》（本書卷四十），不同的作家，不同的層面，不同的視角，活活刻畫出了秦檜的霸道，虎威，貪賄，心計。

筆記中的蘇遼也是真實可愛。 《常州百姓追蘇遼》（本書卷十八），蘇遼在當時是個大明星，走到哪，被追到哪。但常州百姓追星，追得正是時候。一個多月後，東坡就與世長辭了，只留下詩文永遠陪伴人們。常州滿城上下，悲痛至極，各商舖都自動停業三天，他們都想去見大文豪的最後一面。

我們能體會蘇遼遭遇困難時的意志和樂觀。 《一隻螞蟻的啟發》（本書卷二十四）：蘇東坡被貶海南儋州，一時心情壞透。戊寅年九月十二日，與客人飲酒，微醉，隨手寫下了一段著名的感受。是一隻螞蟻救了蘇東坡，雖然是酒後感想，卻讓他卸下了沉重的思想負擔。 《蘇遼計畫用錢》（本書卷三十七）：每月初，取四千五百錢，分為三十包，掛在屋樑上，每天早上，用畫叉挑下一包，就將畫叉藏好，沒用完的錢，用另外的大竹筒裝好，用來接待客人。

當然，蘇遼是真實存在的人，不是神，他也有「糗事」：《蘇遼考試也「作弊」》（本書卷二十五），《東坡也喜歡拍馬》（本書卷二十七），呵，無奈中透著機智，有時也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我似乎聽到更多的作家，在用畢生的經歷，告誡後人，諦諦教導。

《靜物也長壽》（本書卷三十五）：世間靜物長壽者居多，拿文房四寶做比方，硯主靜，所以能長壽；筆主動，所以短命。以是觀之，人也是這樣的啊。

《儒是五穀》（本書卷三十六）：佛家好比是黃金，道家好比是白玉，儒家好比是五穀。黃金、白玉，沒有它們，我們也能生活得下去，而五穀，對於現實中的人們來說，有哪一天能夠離得開呢？

《掠剩使》（本書卷三十七）：唐人小說中，有「掠剩使」的說法，意思是說，人命中的財物，都有定數，如果你的財物少過其數，則上天會派一使者送來，但也只是將你命中之財物數填滿為止，多了就不行。今人有散財獲福的說法，散財怎麼會獲福呢？人積財太多，過了他的分限，那麼冥冥之中，神就會以各種各樣的事耗去你的財，如果財物合適，那麼，事情就不會發生。

《心躁害死人》（本書卷三十八）：兩人同船，到同一個目的地。一人性急，白天晚上，都在掐時間，算路程，船稍微堵一下，或者有什麼事情耽擱一下，他就急得不行，破口大罵，罵天罵地罵船，為此，他外形枯槁，面容憔悴。一人性緩，隨便船怎麼開，開到哪裡，為什麼停下來，怎麼停下來，統統不管，吃得香，睡得著，臉色一天比一天好看，活得很滋潤。最後，兩人同時到達目的地。

《高明的裁縫》（本書卷四十）：如果初進官場，那就會趾高氣揚，前輩一般都不放在眼裡，他的胸必定挺拔，我做的袍，就需要前長後短；如果在職位上待久了，熟悉官場世故，那就會收斂很多，回到從前沒做官的狀態，我做的袍，就要前後一樣；如果做滿九年，那就要等著提拔了，這個時候，他必定小心謹慎，唯恐犯一點點小錯，待人謙恭，處事低調，見上級，見下級，都會作揖彎腰，十分得體，我做的袍，就要前短後長，這樣才會合身！

當然，筆記中有大量讓你噴飯的笑點。

《我們如何種香菜》（本書卷十六）：這還是宋朝和尚文瑩寫的，他的《湘山野錄》卷中，記了這樣的趣事。種香菜，就是“撒芫荽”，按播香菜種子的風俗，嘴裡應該講下流話，最好是夫婦性事的那種，斯文人哪裡說得出口呢？就連“我們做那事吧”，估計也夠嗆。

這種事，中國人向來害羞，做得說不得。清袁枚《答楊笠湖書》就這樣調侃同時代經學家李剛雲的性事：李在日記裡難為情地講，昨夜與老妻「敦倫」一次。大家一下就明白了，「敦倫」就是性交。

種香菜，事涉民俗學、人類學，這個話題，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語絲》雜誌曾經熱烈地討論過。這其實是原始的生殖崇拜，道理很簡單，萬物生長類同人類生長，人類的交媾、懷孕、生產，植物的受粉、開花、結果，兩者之間聯繫緊密，人類這樣赤裸裸，就是想讓植物長得茂盛一些嘛。

我彷彿看見，我的本家陸遊先生，在「老學庵」里辛勤「筆記」著，掌著《省油燈》（本書卷二十），寫累了，喝下一碗熱乎乎的薄粥，伸了下懶腰，扯過方被，準備休息了，「粥後就枕，粥在腹中，暖而宜睡，天下第一樂也」。

時光是“滴答”，唐宋元明清，一千多年的日子，滴答就到了現今。

其實，生命也是一個滴答，左邊的「滴」是出生，右邊的「答」就是死亡。在宇宙滴答的長河裡，我如果能完成一次完美的鐘擺，並在滴答間，做完自己對得起自己的填空題，那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